参与「汉藏佛学研究」
2008年6月
去年夏天,北京人民大学国学院沈卫荣教授来访,邀请王亭之担当他们的学术顾问,他说,学院名为「国学」,但研究范围却包括「汉藏佛学」,近数十年,国际间只有王亭之在这范围内孜孜不倦,因此堪当顾问。
于是便谈起事情的端末。
于这年年初,季羡林和冯其庸两位老教授,联名写信给中央,说明研究西北民族文化的重要。敦煌文书以及内蒙古黑水城发现的文书,都是中国宝贵的文化遗产,亦是汉族与西域各族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,可是如今却缺乏人材去研究。目前能通西域语文的学者已少,蒙古文、西藏文、粟特文、西夏文、吐火罗文、以至满文等,只有少数学者通晓,但却有后继无人之虞。
在这些文书中,大部份与汉藏佛学有关。
在唐代时的敦煌、在宋代时的西夏黑水城,都是西域通向中原的重镇,商旅云集,汉地僧人以及西域各国僧人亦便于此两个地方传法,由是留下了不少各种文字的文书,当中又以汉文与藏文为主。这些 文书,有不少内容可以见到,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在此交流,由是从印度传来的佛学,在西域绽出奇葩,然后又反哺汉地与藏地。
可是,国际佛学研究的总趋势,却忽视了这点,因此便只有印藏佛学研究成为热门,似乎汉传与藏传佛教漠不相关。如今面对黑水城出土的二百五十多万件文书,如果还不急起直追,培训人材,将来便恐怕难于措手。
据说,胡锦涛看到两位老教授的来书,立即批准人民大学成立国学院。人民大学纪宝成校长更提出「大国学」的观点,认为除了传统的经史子集之外,还应该包容佛学,以及西域各少数民族的语言与历史。如此说来,将汉传与藏传佛学结合起来研究,符合唐宋两代历史的真实,是故应该包容在「大国学」范畴之内。
沈卫荣教授说,他邀请王亭之当学术顾问,是希望王亭之能为一些年青学者的研究论文把关。因此,希望王亭之能主理两套丛书、一本年刊的编辑工作。
既然事关重大,王亭之当时一口便答应下来。
去年秋天,王亭之访问人民大学国学院,并作了两次讲学,讲学后反应甚佳,散会后一众年青学者围着王亭之,提出许多问题,于是王亭之邀他们到居停之处座谈。
一开座谈之端,不得了,连续三晚都人头涌涌。第三晚,一位名教授提出,要王亭之开设课程在人民大学讲学,当场北京大学、民族大学、首都师范大学都表示会参加。王亭之考虑自己年事已老,同时还有翻译、著作计划进行,是故婉拒,谁知多位教授慷慨陈词,认为王亭之非开课不可,因为西域佛学文书不但关乎学理,而且还关乎密法修习,这方面,唯有王亭之可以指导,因为王亭之已修密四十余年。一位教授于发言时竟然落泪,随着有些学生亦呜咽起来,在此情势下,王亭之唯有硬着头皮答应。
于是,人民大学国学院三个月后便成立了一个「汉藏佛学研究中心」,由三个机构合办。一是人大国学自己、一是「中国藏学研究中心」,这是国内一个部级单位,另一个则是王亭之临时组织起来的「北美汉藏佛学研究会」,有二十多名国际佛学学者参加,当中只没有法国学者,因为王亭之没有法国朋友。
这个研究中心,由王亭之主理讲学。为免波奔劳碌,政府一个星期便批出一条视像专线,让王亭之可以安坐图麟都(Toronto)给北京学者讲学。事情实在进行得太快。
今年六月,「汉藏佛学研究中心」官式开幕,王亭之自然非出席不可。行前,浙江大学已表示希望跟王亭之见面,于是一到北京报到,便立刻飞赴杭州。
浙大表示,目前国内佛学教学人材不足,希望王亭之可以替他们开课培养,并希望王亭之先讲学一次,看看反应。王亭之一时好事,而且还吃了人家一顿楼外楼的盛宴,东坡肉、西湖醋鱼甚合口味,于是答应讲学。
他们说,由于学生正在考试,所以听众可能不多,希望有四五十人。及至临场,吓他们一跳,已有近百人在座,接着,人流不断涌至,听众自己找椅子坐满通道,还敞开大门,让人可以坐在门外。
王亭之一口气讲了两个多小时,答问一小时,全程三个多小时无一人退席,主办者认为难得。王亭之认为,这只是由于国内太少人讲汉藏佛学,有人讲,便有吸引力。
浙大于是要求王亭之开三个课程,一个教学生;一个教教师,理由是教师开佛学课程最容易;一个教企业家,理由是如今的企业家很重视文化,更重视佛学。
王亭之原则上答应,每年为期四个月,期间王亭之亦往北京。王亭之其实亦想乘机享受一下江南山水、苏杭美食。
六月二十二日,汉藏佛学研究中心正式开幕,一望会场,主席台排列二十余面名字牌,除学者外,最低官衔是中央局长级,部级官员十余,王亭之的名字排在中央,颇为尊师重道。
主席台右面最后一位是西北民族大学校长、左面最后一位是成都军区政委。正是他们两位,分别约王亭之吃饭,王亭之晚饭约满,只能吃顿中饭。
西北民族大学约吃四川菜,由藏学名学者王尧教授点菜,十分地道。他们邀请王亭之到民族大学讲一次西藏佛学,同时邀请王亭之当他们十大本西藏图像集的学术顾问,在手印与坐姿的表义上提供意见。
成都军区政委请吃江南菜,政委自己点菜,亦十分合王亭之胃口,他请王亭之往峨嵋山及昆明温泉小住,但看样子,似乎想王亭之入西藏,跟一些喇嘛沟通,因为他表示,西藏、四川、云南、贵州、西康都属于军区范围,都有藏传佛教。
看起来,中国各方面对西藏问题都十分重视,尤其重视西藏文化。
在唐代以前,西藏称为吐蕃,通过西域吸收汉地文化,连驿站的设施都仿效中原,官设「尚论」一职,则仿效监察御史制度,权力居百僚之上。
到了唐代,吐蕃国力强盛,曾一度自行占领西域的重要城市沙州(敦煌),并且以武力威胁唐朝。唐君主不断采取和亲政策,原因可能是因为于灭高丽后,薛仁贵于高宗咸亨元年(西元670年)伐吐蕃,大败而回,由是怯于与吐蕃争战。武则天不信邪,于证圣元年(695年)曾伐吐蕃,又不克,从此即不敢对吐蕃用兵,但吐蕃却频频入寇,且跟回纥人联手,是故唯有和亲。
唐贞观年间(627-649年),许以文成公主嫁吐蕃;其后唐中宗景龙元年(707年),又许以金城公主嫁之,景龙四年下嫁。两位公主的先后和亲,给吐蕃带来了汉土的医药、农业、术数、建筑等种种文化,尤其重要的,是将佛教输入到吐蕃,为其后印传佛教入藏打下了基础。
然而终唐之世,吐蕃势强,故与唐朝战争不断,其后借金城公主之力,始建立「舅甥联盟」,于赤岭立碑为记,此后虽有反覆,但大势和好。
宋代时,吐蕃势弱,于是经常与宋朝修好,联手抵抗辽兵。忽必烈谋攻宋,必须先联结吐蕃,所以跟萨迦派(花教)的领袖八思巴会见,协助他政教合一,统治康藏。其后元朝成立,藏密萨迦派亦便入宫禁,传世《大乘要道密集》一书亦于此入宫,所说的即是萨迦派的「道果法」。这时,吐蕃已成为元朝的属国。
明代时,藏密噶举派(白教)兴起,明朝于是改为支持噶举派,封「大宝法王」,以及「大司徒」、「司徒」等衔,他们世代相传,至今仍用这些名衔在弘法。现时的汉人弟子不知道这段历史,将Dai si-to(大司徒)译为「大锡度」,一时成为笑话,如今不知是否已经改正。
在清代,则封赐格鲁派(黄教),册封「达赖喇嘛」、「班禅」、「章嘉活佛」。维持吐蕃成为属国。
自元至清,以迄民国,西藏已成为中国的属国,至今已近八百年,所以如今连西藏人都不热衷于独立,只有一个流亡印度的西藏青年组织,接受外国反华基金的资助,提倡藏独。他们的手伸得很长,可以说是遍全世界,光凭西藏人一定没有这许多财力物力。
如果追溯源流,由唐代开始的汉藏佛教交流,可以说是两个民族文化融和的开始。
由目前所得的资料推断,藏传佛教中最古旧的宁玛派,其「大圆满」教法即有许多跟汉传佛教的禅宗相同,由是可知,达摩当年传来的禅法,亦必有修习,非如六祖慧能所传,唯是心法。例如世传达摩传有《易筋经》、《洗髓经》,相信前者应跟宁玛派的气、脉修习有关,后者则应跟明点(如内分泌等)的修习有关。至于这些,还须要深入研究,这恐怕即是汉藏佛学研究范畴内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