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从极端窥看
有一位绘画界的朋友对笔者说,目前香港写画和学习写画的人,数目超过一万。他的说话,吓了笔者一跳,因为局面既然如此雍雍熙熙,还怎能说香港是文化的沙漠?
但事实上,香港依然是文化的沙漠。
因为数字暂时还不能改变本质。更重要的原因,是由于很多写画的人,或者在学习写画的人,只是写画,只知道写画,而不知道写画其实是创作。
什么是创作呢?
用画笔将现代人的观点画出来。
这样说,不等于是主张用宣纸毛笔来画康乐大厦,更不能把西洋的形式重复在自己的画面上就沾沾自喜,以为已经「现代」。
如果把话说得更极端一些,我们甚至可以这样主张:材料可以旧,技法可以旧,但画的「作意」却必需新。
黄宾虹的山水画就是这样的作品──此所以笔者极为崇拜黄宾虹。他的重重积墨,并不是新的技法,依然是传统笔墨的运用;材料不必说,更加绝对传统,但写出来的山水,绝不会令人觉得是清代四王的山水,明代沈周的山水,元四大家的山水,亦绝不是荆关董巨时代的山水。任何人对着黄宾虹的画,都会觉得画中的山水,精神血脉都与我们交通,承认它是属于我们这个「现代」的。
黄宾虹不懂变戏法,为什么用传统材料与技法,竟能变出时代气息出来呢?关键在于他不是在写画,而是写胸中的意念,并且这意念是属于民族、属于现代的。 ──这就是创作了。
因为属于民族,他便不会慕西方的「新」而摇摆;因为属于现代,他便不求新而自得其新。此所以最传统的黄宾虹,也可以写出现代的精神,表现出现代的观念。
黄宾虹当然是个很极端的例子,但真理却往往易从极端处窥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