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楷及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
前语
友人近从内地购得南宋梁楷画的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复印本。在此以前,这卷画从未有人印行过,复印本在海外至今亦只有样本,从未正式流通。商得主人同意,把这卷画介绍给读者,固然是为了先赌为快,然而除此以外,则还有两点意义。
(一)由于梁楷的《泼墨仙人》以及《李太白像》两幅画屡经广泛介绍,在一般人心目中,梁楷的画风显然和南宋的「院体」有距离,但梁楷却分明是画院中人,现在这卷画,便可以作为他所写的「院体」的代表。
(二)本卷写八个故事,故事人物大都与禅宗有关。我国的道释人物画由实相庄严而转变为带有禅门风味,本卷可以作为这一转折的见证。
以下,试就这两点略为论说。
梁楷的画风与李公麟
关于梁楷,过去画史所提供的资料颇少。据《图绘实鉴》,我们仅知道他是南宋「嘉泰间画院待诏」,师法贾师古而能青出于蓝,画作「世者皆草草,谓之减笔」。
再查关于贾师古的资料,则《图绘宝鉴》亦只谓其人是「绍兴时画院只候,道释人物师李公麟,白描得闲逸状」。
在这两段资料中,有需略予说明的地方:「绍兴」是宋高宗的年号。高宗南渡后的第一年(建炎元年,公元1127年),即授李晞古为画院待诏,可见这皇帝对书画的爱好。越四年,即绍兴元年(公元1131年),授贾师古为画院只候。则可见贾师古入南宋画院的年份实在很早。
宋代画院的级别,大约可以分为四级:待诏、祗候、艺学、学生──我们说是大约,则因为间中还有「副使」的设置,级别在待诏之上。贾师古所任的祗候,则刚好算是画师的资格,还未够得上待诏的地位。
至于「嘉泰」,则是宋宁宗的年号。嘉泰元年为公元1201年,假设是年梁楷已入画院为待诏的话,则他入画院已比贾师古晚七十年,因而我很怀疑,所谓「师法贾师古」,恐怕只是画风上的师法,即所谓「私淑」的关系,二人未必有直接的师资传授。
若据画史,梁楷的画风是间接承继李公麟,但由传世的作品来看,不但梁楷的「减笔」不似李公麟,即本卷的章法、线条,看来亦与李公麟的画大不相类,我们或许会因此怀疑「图绘宝鉴」的说法,但假如我们由道释人物画的发展去观察,则会认为由李公麟至梁楷,其画法唯有更易,但画的风格则仍一脉相承。
在李公麟以前,关于释氏的画法可以说是完全受西域的影响。我们且不说六朝,只说与李公麟时代较近的唐代,也可以证明这个事实:
唐初尉迟乙僧由于阗来汉土,成为画佛像的巨擘,他的画风,即是属于工丽华耨的一派,而且据说着色看来似「堆起縜索」,但抚摩却不「隐指」,显然就是应用了印度画法中的阴影,一如六朝时张僧繇为一乘寺画扁额,「其花形称天竺遗法,以朱及青绿成之,远望眼如有凸凹。」
至吴道子的时代,恰当佛教密宗传入汉土,密宗的佛像与贞观年间玄奘法师携回的显宗佛像有所不同,显宗唯重庄严,密宗则重寓意,吴道子受到影响,故能舍去事相而注意到气氛的营造,因此相传他画的《地狱变相图》,无剑林、狱府、牛头、马面,但却有「一种阴气袭人而来,使观者不寒而栗」。
其后,又有周昉的所谓「水月体」。他作菩萨像,唯重「端严微妙」,成为当时释氏画的第一高手。然而既属端严微妙,则造型自亦近于印度。故近世有人认为周昉的画风,近似印度受希腊艺术影响后的「犍陀罗」式。换而言之,那时的释氏画未呈现中国的面貌。
由释氏画中「罗汉图」这一科来观察,情况尤其明显。
最初的罗汉图是由天竺的跋摩创始,来中国后有六朝时的戴逵承接衣砵,其后初唐的卢楞伽以至五代时的贯休,所写的罗汉,无一不强调隆鼻、深目、广颊、高额的梵相,服装也全取印度的披衣式样,这情形,一直至五代的石恪才有所改变。宋初画师,如王齐翰和张元简,承继石恪的精神,始探取世俗人的样貌来画罗汉,初创中国式罗汉画风。
这种改变,殆亦有因绿。佛教在中国传播,唐末后即纯是禅宗的天下。但六祖以前,禅门仍以「如来禅」为正统,也就是说仍然推崇天竺的禅法;六祖以后,禅门渐高唱「祖师禅」,禅风一变而中国化,亦正因此变化,才影响到石恪的画风,亦从而影响到中国化的罗汉画出现。
至宋神宗朝,李公麟可以说是将罗汉画澈底中国化而且世俗化的画师。 ──他写的罗汉,样貌服饰都是中国人的样貌服饰,精神心态亦都是中国禅门人物的精神心态。禅门强调「平常心」,因而李公麟笔下的罗汉,便只是一个世俗的老人,既没有神通,反而眉宇间带些落寞。
现在,我们回头来看梁楷这个画卷,就不得不承认,梁楷的禅画,实在是李公麟罗汉画承继。因为画中人物也是中国化与世俗化了的。
梁楷的两种描法
对于梁楷的画法,倘只从传世的「草草减笔」来认识,则仅能得其半面,因为梁楷的画法实有两种,一种即是人所共知的《泼墨仙人》、《李太白像》一类,另一种画法,从本卷始可印证。
其实,前人对梁楷的两种画法亦有著录。明人周履靖撰有《天形道貌》一书,据近人考证,系周氏杂钞前人的著作而成,以书论书,本无价值,但所杂钞的前人著作则多已散佚,故其中便仍保存着颇珍贵的资料。
如在《天形道貌》中,即有一段关于「衣褶描法十八种」的资料,其中列为第十的,是「如梁楷尖笔细长撇捺折芦描」,列为十四的,是「马远梁楷之类减笔描」。清清楚楚记叙梁楷的两种描法。
观察本卷,所用的描法自是所谓「折芦描」,读者可以从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五〈圆泽托孕〉中汲水的那个孕妇衣纹,印证得「尖笔细长撇捺」的特点。
我们从画史及前人笔记,常可以读到梁楷带点狂放的形象,他拒绝接受皇帝赏赐的金带;除了替画院写画之外,他平时则喜欢率意命笔,由是可知,「折芦描」在他来说,已是极其工整之作,而这种画法,大抵亦只是为了在画院讨生活才不得已而为,倘是兴到之作,我想,他还是喜欢用他的减笔描法。
虽然如此,本卷在画法上仍然展示出画家的功力,画境亦尚简率,读来竟盎然觉有禅意。
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的介绍
以下,试就本卷八段画的内容,略作介绍: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一:神光求法
第一段所画,是禅宗极其著名的故事。
画右方,面对着山壁的人,即是禅宗的初祖达摩。他是天竺国人,故画家仍把他写成「梵貌」,然而已略带中国风味。画左方,穿绿色僧衣的人,是禅宗二祖慧可神光。禅门相传,慧可在睡梦中曾经神人换顶骨,而谒见达摩时已年逾四十,画家造型时,显然有参考这些传说之处。
本段画题跋所记,是慧可初谒达摩的情事。慧可向达摩请教诸佛开悟的方法,达摩告诉他,开悟的方法不能由别人传授,需从自己的心地开悟,
慧可便说:「我的心未宁静,可否请你替我安心。」
达摩答道:「把你的心拿来,我替你使它安静。」
慧可说:「我无法把心找出来。」
达摩便道:「那么,我已经替你把心安好了。」
然而细按画面,只是达摩在瞑坐,慧可则恭敬地站立在他的背后,故怀疑梁楷所写,并非「安心」一段公案,而是慧可于梁普通八年之十二月九日,终宵坚立不动,向达摩求法时的情节。 ──翌日,慧可终于自己斩断了一条左臂,才感动到达摩传法。
相传慧可求法,立雪过膝,本卷并无刻意描写雪景,只林地略有雪意。依画面而言,全部采垂直线的结构,而利用两桠老枝斜横而出,打破垂直线的单调,这种章法,已是典型的南宋画风,六朝以至北宋,没有这样来处理释氏画的,因为他们所追求的只是庄严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二:智者见弘忍
第二段所画,是五祖弘忍童年时的故事。相传他童年游戏时曾遇见一位「智者」,那「智者」叹道:「这孩子只欠七种相不及如来。」──释氏传言,如来有三十二种普通人所没有的相,故这「智者」等于是说,弘忍已具备了如来的二十五种相。
画卷所画的「智者」,纯然是梵相,弘忍则纯然是一个中国小孩,在这里,画家显然是有意把「智者」神化。因为「智者」一词,亦可解释为已然开悟得道的人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三:白居易谒鸟巢
本卷的第三段是画白居易谒鸟巢禅师的故事。
这位鸟巢禅师,法名道林,住在杭州秦望山的一株长松上,故时人才称之为「鸟巢」。大扺于元和年间,诗人白居易守杭州,入秦望山谒见,对他说:「禅师的住处很危险。」鸟巢却反而对他说:「太守比我更加危险。」白居易不解,因答道:「弟子坐镇江山,何险之有?」鸟巢便说:「把柴和火放在一块,六识的浮动永无宁日,还能说不危险吗?」
白居易省悟了他的意思,便向他请教佛法的要旨,鸟巢禅师只举两句老生常谈给他,即是:「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」白居易自然不满,便说:「这是三小孩也懂的话。」鸟巢却道:「三岁孩儿虽道得,八十老人行不得。」白居易听了之后,即便作礼而退。
看着画面,我们会感到鸟巢禅师的造型,已经是后世众多罗汉画中罗汉的面貌。他伸出右手的食指,在向白居易教诲,白居易则恭敬唯谨,反而他背后的侍从,直伸右手的食中两指,神色间似对这个人不敬礼太守而有所不满,神态极其生动。 ──这侍从的指头,和鸟巢禅师的指头,遥遥呼应,便写出侍从的心理状态。古代画人的苦心经营,不在无聊的细节,仍从现实生活提炼而得,不能不令今人觉得惭愧。至于白居易的造型,有一位朋友亦认为难得,因为写白居易的画幅,从来就比较稀少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四:香严击竹
本卷的第四段,是写香严禅师击竹的故事。
这位香严,曾依沩山佑嗣修学。佑嗣禅师一日对他说:「我不管你平生从经卷上得来的学问,只要你说出一句未出娘胎、未辨东西的本份事。」香严说了几句,佑嗣都不印可。香严请他指示,他又不肯说,于是香严于灰心之下便焚烧尽一切经卷,辞别沩山。
其后,香严跑到南阳去住山,因为芟除杂草,扫帚挥动了地上的一片瓦砾,瓦砾刚好打在竹竿上,就此无意中的一声响,香严顿时悟得了佑嗣所说的「本份事」。因即焚香遥向沩山顶礼,并赞颂佑嗣禅师说:「和尚大慈悲,恩逾父母,当时若为我说破,何有今日之事。」
图中所画,香严的动作是在扫地,但从他眼神来看,则画家想表现的,分明就是他听到瓦砾击竹的时的一声。
再看香严的造型,竟如一个俗子──前段画鸟巢禅师,梁楷还着意经营一些「道气」,禅画至梁楷的时期,已注重世俗的平凡,这可以作为印证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五:圆泽托孕
严格来说,本卷第五段所画,并不是禅宗的故事。但这故事流传民间甚广,初见于《西湖游览志余》,明冯梦龙又把故事改写入他的平话体裁小说里,因而成为脍炙人口的《三生石》故事。
坐在画石下角船内的,是李源和圆泽。圆泽见到在江边汲水的孕妇,便即与李源诀别说,我本来早就应该托孕于这妇人的身上,今番相见,避无可避了,十八年后的八月十五,当再和你相见于杭州的天竺山。
果然,圆泽回去就迁化了。十八年后,李源依约往天竺山,见到一个牧牛童喊他:「李源真信人也。」李源便向他招呼,牧牛童却不理会,只径自作歌而去。
在画面处理上,梁楷竟以汲水的孕妇作为主题,故事的主角,反而压在画的右下角,整个画面则留着很大的空白,闲心品味,读者遂亦有死生交替的茫然。
佛家说轮回,说因果,本图故事即充份体会这两种哲理。难得的是,梁楷并没有把这很容易画成神化的故事神化,一切素材,仍都取于世俗。再看圆泽略带感喟的神色,李源回头顾视的姿态,那孕妇似是局外人的冷漠,造型艺术至此,已足令人叹为观止。因而在本卷上,是相当突出的一段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六:灌溪乞水
本卷第六段,是写灌溪志闲禅师受折于一个小童的故事。
灌溪见个小童在江边汲水,因便向他乞饮,这小童说:「乞水不妨,只是你且说,水具几尘?」灌溪说:「不具诸尘。」那小童便笑着负水而去,说道:「不要给你弄污我的水。」
佛经说,凡世有六尘,即是眼根所接的色、耳根所接的声、鼻根所接的香、舌根所接的味、身根所接的触、意根所接的法。前五尘属于物质世界,亦总名为「色」,后一尘则属精神领域,与「色」相对可名为「法」。
小童问,水具几尘,即是问灌溪对色法的体会。灌溪唯知否定,故答以不具诸尘,那是只知六尘的「体」空而不知其「用」不空。然而体用原不相离,故知体而不知用是禅门的大忌,所谓「死在这里」,所谓「要参活法」,都是教学人于空中要知有「用」边。唐代禅法流行,在家者往往禅法深于出家人,这个故事即是一个例子。
笔者对着本段的画面,细看灌溪的造型,有点觉得他是在苦笑。未知读者以为然否?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七:楼子拜楼
本卷的第七段,笔者认为是卷中画得最好的一段。这是禅宗楼子和尚的故事。
故事很简单,是说楼子和尚一日去到酒家楼,闻楼中有人作歌道:「你既无心我便休。」他听了,立时开悟,当下就对着那酒楼礼拜,说道:「非此楼,则不知有此事!」
本段,对那酒楼,只写出一小截壁脚,然后是一小截在风中飘扬的酒旗,可谓极尽概括的能事。
所以要概括,是因为要留下大片的空白,突出楼子和尚的神态,而这神态,既带着惊喜,又带着虔诚。
画家又特意在画的左下角,安排两个过路人。一个只见后背,但右手则指着那个在他们看来是疯疯癫癫的和尚,正面的一个,略皱双眉,既觉得奇怪,又有点鄙夷,这种心理全于点睛上表现出来。
写禅画写到这种程度,已几与风俗画无异,身为画院中人而能有此,不得不使我们要改变对「院体」的传统评价。 ──所谓「无士夫气」,恐怕只是文人画家因为缺乏造型能力时,所强加于院体画家的评语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八:玄沙师备
本卷最后的一段,无特别的故事,只是写唐代一很著名的禅师,玄沙师备,他训示弟子时举出的一个境界。
他说:「就算你如秋潭月影,任怎样触摸水波,月影终不散去;如静夜钟声,任怎样扣击都不会亏,但这仍是生死岸头之事(意指未脱生死)。得道的人,行处如火烧冰(这才是真正的解脱)。」
画家所写,却是似写「秋潭月影,静夜钟声」的意境。倘律以禅门公案的原意,自然不合,不过,倘若把他作为纯艺术品来看待,则其所表现的境界,却仍是动人的。 ──秋江垂钓,而意不在钓,悠闲的背,略为上仰的头部,亦仿佛在聆听秋夜的钟声。
不把玄沙看作是一位禅师,只把他当作是一位普通的老人,你看,这岂不是一幅完美的人物画。其实,禅的境界本来就是如此平常,一切的神秘,都是后人涂抹上去的胭脂水粉。一定要把禅画抽象化的人,看了梁楷这段作品,当会自感茫然。当然他们也可以说,自己的禅境比梁楷所表现的为深,倘如一定要这样说的话,那么,笔者算是浪费了读者许多时间了。
余话
本卷的卷上题签,只题《宋人画八高僧故实图卷》,并未题梁楷所画。有于卷上有乾隆的七壐,所以可肯定题签者是清代内府。换而言之,很可能乾隆本人即不肯定此卷是梁楷的作品。
复印品则题为《宋梁楷八高僧故实图卷》,此题当为目前的收藏者上海博物馆所加。这个加题,自亦有相当的理由,因为八段画中,四段有梁楷的题欵,但八段画的画法与风格都统一,可以断定为一手所画。我们不必因为一半有疑,一半无欵,即不敢肯定全卷为梁楷的作品。
梁楷在本卷上的题欵,都用小字草书于石隙之间。这种题欵方式,实南宋画院中人所常用。这种情形,可详见于宋人赵希鹄的《洞天清禄集》。
至于本卷的真伪问题,其实是不存在的。清内府既承认它是宋人的作品,而画中亦有梁楷的题欵,我们未见原卷的人自应相信。 ──元明两代,虽多伪作南宋画院的画,然而笔墨松散,所用的绢亦不一样,清代精鉴定之学,当不会被朦混过去。所以不径题为梁楷的作品,实是因为清人并不重视南宋的院体画,而梁楷的作品亦较不受士大夫欣赏。
在本卷复印本中,除乾隆及宣统的壐记外,仅有「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」一印,未知有无其他的收藏印记刊落,因此无法推论本卷的收藏源流。因宣统的鉴藏印,却可悬想此卷于「逼宫」时未被收入故宫博物院,大抵后来溥仪把它携入「满洲国」,国破后就此流入「华东区」。这一区的文物后来都集中在上海(正如中南区文物都集中在广州)。
每段画后都有题跋,用笔遒劲,稍带剑拔弩张之气,与梁楷名作《六祖图》的笔法,颇有相通之处,很可能是梁楷自画自题。
笔者对宋画素乏研究,行文尤其匆促,望读者能对此卷提出补正的资料。因为本卷的出现,实在丰富了中国绘画史上道释人物画的史料,亦为后世罗汉画的发展,提供了极有血缘关系的素材。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二:智者见弘忍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八:玄沙师备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六:灌溪乞水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七:楼子拜楼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一:神光求法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五:圆泽托孕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四:香严击竹
梁楷《八高僧故实图卷》之三:白居易谒鸟巢